这是林晓到省委组织部半年后，赵成花第一次约她见面。

花姐约自己去LOCUIS咖啡厅，这是一家全国连锁高档咖啡简餐馆。

如果是林晓自己，打死她都不舍得喝一杯一百块的咖啡，但赵成花的约她是一定要赴的。

回过头来看，林晓给花姐做秘书，是她工作几年来最舒心的日子。

大概是女人更了解女人的难处，她对自己是倾囊相授了。

花姐虽然要求严格、批评人不留情面，但林晓在她手下学到太多，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秘书。

最重要的是，花姐从来没让她憋屈过，不会被派酒，酒桌上过滤了很多黄段子。

秉承着秘书不迟到的原则，林晓六点半就到了LOCUIS咖啡厅，排了一个四人座的包间，然后把包间房号，短信发给了赵成花。

林晓定的这个包间最低消费500块，让她有些肉疼，这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，十一分之一的工资。

服务员给她倒了一壶柠檬水，她喝了半杯就不喝了，防止花姐来了跑厕所。

看着时间还早，林晓拿出包里随身带的书，就看了起来。

六点五十，林晓听到门口服务员引客的声音，连忙将书放在包里，站了起来。

门开的时候，林晓愣了下。

郦昊也愣了下，“这是多伦多包间？”

听到服务员说是，他才走了进来，“赵处长约你的？”

林晓忙说是。

俩人不知道说什么，心里却都在想，赵成花搞什么东西，几乎是同时，俩人都拿出了手机。

林晓给赵成花的短信是，郦县长到了，我定的是四人包间，需要换个大点吗？

郦昊给赵成花的短信是，怎么有外人在？

俩人都没有收到回复，林晓不知道说什么，这是她离开玉饶后，第一次见到郦昊。

她总不能问“你最近工作怎么样”，这是朋友或领导问下属的，所以她选择了闭嘴，却又不好意思把书再拿出来。

郦昊本来倒是想问她工作怎么样，想想也不是她领导了，就作罢了，“看什么书的？”

林晓还是没改掉做他秘书有问必答的习惯。

“《人类简史》，一个牛津大学历史学博士写的畅销书，讲从十万年前有生命迹象开始到21世纪资本、科技交织的人类发展史。”

因为不是工作时间，穿着休闲装的郦昊，少了几分严肃，“你读的英文版？”

“嗯。”林晓没估计郦昊这样的工作狂知道这本书。

这本书是在国内2014年才翻译过来，林晓看到的书，是朋友从国外夹带回来的。几个朋友都争抢着要看，她才手不释卷地得空就看。

“你英文很好？”郦昊想起她之前唱歌，也是唱的英文歌。

自己倒不知道他的前秘书这个优点，所以她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优点？

林晓想，当然很好，上学时为了赚生活费，她做了三年英文导游。

大二的时候，在寝室，无意见听说去江东省博物馆的外国人特别多，她就开始猛啃英语，一学期背了5000个英文单词加一本旅游手册。

为了招揽客源，她先是把省博的展览品一一记了下来，又把每个展览背后的故事写出小故事，串上传统文化，然后翻译成背下来。

开始她没勇气找人要钱，就免费给外国人讲解，看别人能不能听懂，几次下来，她口语水平得到大幅提升，外国人听得好的，多会给她小费。再后面，她做了个英文小牌子挂在胸前。

省博里面没有专业英文讲解员，只有提前录好的讲解设备。林晓刚去没多久，馆长就听保安报告过。

他把林晓找到办公室的时候，林晓掏出包里备课的一摞讲义，“馆长叔叔，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，可我也在用我的方式发扬传达文化，让世界了解我们，提高外国人对省博的观看的获得感”，后面才卑微地说“馆长叔叔，我是真得需要赚钱养活自己。”

老馆长看着楚楚可怜的林晓，心想她确实也没违反什么规定，也就让她走了。有了馆长的默许，林晓就开始正式作为野生导游在省博活动了。

林晓为了感谢老馆长，把自己写的中文讲解手稿整理打印了一份送他了。

林晓去的次数多了， 和售票员讲解员都混熟了，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地叫，赚得多的时候，还会给馆里的工作人员买饮料喝。

相处久了，大家都欢喜这个小姑娘。馆内的讲解员遇到外国人来咨询的，还会主动推荐给林晓。

这些故事，林晓自然不会和郦昊说的，只是敷衍道，“马马虎虎。”

好在俩人的尴尬没维持多久，赵成花带着她老公进来了。

大家互相介绍了下，其实也就是林晓和赵成花老公不认识，赵成花老公李然、赵成花同届，赵成花是郦昊师姐，嫡系师姐弟。

林晓觉得自己的尴尬到达了顶点，三个处级干部，她一个副科级科员。

郦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成花，只见她背着林晓向自己使了个有失身份的鬼脸色。

此刻，他非常确定以及肯定，赵成花真是给自己安排相亲的，竟然还是自己原来的下属。

林晓继续她办事员的本分，开始招呼服务员点餐。

等菜的功夫，赵成花道，“林晓，今天没有上下级领导，我们都是湘田大学毕业的师兄妹，你不用太拘谨。”

林晓从善如流，把服务员上在桌子中间的咖啡，一一分到对方面前。

“李师兄，您的美式。”推了一杯到赵成花老公面前。

“师姐，您的卡布奇诺。”推了一杯到赵成花面前。

“郦县长，您的美式。”推了一杯到郦昊面前，她没勇气喊他师兄。

赵成花打趣道，“林晓，郦昊现在不是你领导了。你现在是省里的，他是县里的，你能随便进出省委组织部，他可不能。”

林晓心里想，人家是省管干部，哪天回来，指不定落他手里的。

“师姐，没有没有，郦县长永远是我领导。”赵成花不知道林晓是真傻还是装傻，才故意拉开距离的。

其实赵成花还真不是随便拉郎配的，这两年，只要俩人聊天，无一例外会聊起林晓。

骊昊也是无一例外表扬她。

赵成花想，至少林晓在骊昊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。

再说，她们是校友，聚一次，将来对林晓也只有好处。

林晓看得出来，这局是花姐瞒着郦昊组的，自己只能装作淡定，可公开表达不的权利她是没有的。

可是她不愿意，她对他的那份悸动与期许，随着苗世章事件烟消云散。

确切地说，那件事搅动在那份悸动里，让自己觉得是如此的不堪。

默默的爱慕连尊重都不曾得到。